第3章 老师走过来
我一个劲步冲上前去,伸出手指,慢慢开解这段红绳子,可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晒,绳子已经脆了,我还没开解扣,绳子就融化在我的手掌中。
一阵风吹来,红绳子近乎风化的碎片随风飘开来,
糊了我的双眼,在泪眼朦胧中,我依稀回到了1976年的夏天,那年夏天。
经过⽗亲的斡旋,我和姐姐从南京来到了⽗亲和⺟亲所在的五七⼲校,一家人经过多年的分散终于团圆。⽗亲和⺟亲被认为是知识分子臭老九,1972年就被下放到“五七”⼲校劳动改造。
(顺便说一下臭老九的来历:“元制,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可见读书人排在第九位,而“文⾰”
中,知识分子被排在“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之后,故称知识分子为臭老九,含有对知识分子的蔑视和厌恶,那时多宣传知识无用论,浪费了近两代人的青舂。)⽗亲和⺟亲来到“五七”⼲校之后,刚开始还要参加劳动。
可没几天,他俩的专长就得到了发挥。据⽗亲回忆说,他到⼲校不久,⼲校校长的儿媳妇在家里临产,来不及去医院,我⽗亲这个临医学老教授临时充当了一回妇产科医生,顺利全安帮助校长抱到了孙子。
校长自此对⽗亲另眼相看,⽗亲除了周⽇参加一些必要的种树,修桥的劳动外,就成了⼲校卫生所的专职医生。
一方面帮助⼲校的⾚脚医生(注:⾚脚医生,是上世纪60…70年代“文化大⾰命”中期开始出现的名词,指没有固定编制,一般经乡村或基层府政批准和指派的有一定医疗知识和能力的医护人员。他们的特点是:亦农亦医,农忙时务农,农闲时行医,或是⽩天务农,晚上送医送药的农村基层兼职医疗人员。)上课,提⾼他们的医疗⽔平。
另一方面,也给一些在这里改造的老⼲部,老知识分子看病。
当然⽗亲也成了⼲校导领的御用医生,那时虽然国全都在鼓吹知识无用论,但人食五⾕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当地淳朴的老百姓对⽗亲这样的医学院教授甚是尊敬。
而⺟亲因为是农学院教授,很快带领乡亲们开荒种地,指导农民们如何种植提⾼产量,得到了⼲校导领和老百姓的认可,自此,⽗亲和⺟亲在⼲校混得还算不错,和校长私教甚好。
他们除了劳动工作外,校长还定期给他们送点內部的参考书,一些下放改造的老教授也会给⽗亲⺟亲一些他们偷偷带来的书籍,让我有机会能看到大部分孩子看不到的文学,历史作品。
甚至一些內部翻译的参考资料,自此,我的骨子里种上了善良的基因。1976年舂过后,经过⽗亲和⼲校校长多次沟通,⼲校校长终于和临近的红战校校长谈妥,暑假我和姐姐就可以来到⼲校和⽗⺟一起生活,开学后分别去红战校借读初三和⾼二。
那年暑假,我在⼲校没啥事,就天天读各种各样的历史,文学作品,包括四大名着,外国文学作品主要是前苏联的,法国,英国的作品。
尽管我喜读文学作品,但后来读大学的时候,我仍然选修了数学,因为那时的论调就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还有一个论调就是:我是国中人,何必学外文。
不学ABC,照样是接班人,我的英语严格意义上是到国美之后才开始学的,到现在口音都很重。8月31⽇,我和姐姐前去学校报道,领到了课本。
回到家,⽗亲认认真真用旧画报纸给我们仔细包了书⽪,关键是要在封面处还要折叠成两个直角,这一包就是一晚上。
不像现在,直接买塑料封套,几分钟全部搞掂。速度快了,却少了一份对书本,对知识的尊重。9月1⽇开学第一天,我竟然意外迟到了。
⺟亲一早去地里指导农民种地(自己是不用⼲活的),⽗亲也随着去锻炼锻炼⾝体,帮我和姐设置好了闹钟,可惜闹钟不知道啥原因没响,等我气吁吁跑进教室时,第一堂语文课已经开始快十分钟。
在教室门口喊了声报告,站在讲台上的语文老师转头看了我一眼。从老师的目光中我看到了威严,但纯洁的目光,精致的五官,凹凸的⾝材,配上⼲净的黑⾊布鞋,尤其是一齐肩的黑⾊辫子,我看到孟老师的第一眼,终⾝难忘。
“进来吧,今后不要迟到。”老师的语气很严肃,但温和。17岁的我个子不⾼,不到1米7,当我从老师⾝边走过的时候,发现老师竟然和我差不多⾼,我坐在第四排,老师走过来,略微弯下递给我试卷,悄悄地说:“今天是开学摸底试考,抓紧时间。”
我悄悄一瞄,从老师⽩⾊寸衫第二粒扣子里露出一点雪⽩来,⾝上流露出一点点雪花膏的香味,瞬间让我內心动,暑假里看到的安娜-卡列尼娜形象似乎就成了眼前的语文老师,我嗯了一下,平息了內心的
动,认真做起作业来。